嗤嗤！
黄铜镜面上滋滋作响，冒起淡淡的烟雾，并逐渐汇聚成一个略微模糊的字：一。
齐震面无表情的收起手中铜镜，盯着面前的男子。
“一阶妖兽。”他说道，语气有点飘忽。
裴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追问道：“我知道，我是问这玩意儿值多少功勋？”
沉默许久，齐震以僵硬的语气解释道：
“裴公子，杀妖……是没有功勋的。十绝只以猎杀邪祟为目标，妖是普通生灵，不在此列。”
“什么？没有功勋？”
齐震发现对方如遭雷击，脸色煞白，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离梦想又远了一步”、“完蛋要吃土了”之类听不明白的话。
终于，裴元不甘心地说道：“那它值多少银子？”
“……按照本地猎妖师盟会的行情，一阶妖兽头颅一百两。”
“好的，那你收下吧。你经营这么久，应该有渠道和他们交易吧？”
“……好。”
齐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拿出两大块银锭。他甚至懒得和对方讲跑腿费！
这半个月来，他已经逐渐认识到眼前这位十绝大人，和以往那些高人风范的家伙有着天壤之别。
这人简直和夏弦月那厮一模一样！见！钱！眼！开！
自己这两年是不是时运不济啊，怎么连着两位十绝都是这种穷鬼投胎？
他看着裴元美滋滋的把银子收进怀里，也不怕膈着，忍不住问道：“这一头应该是家驴吧？说来它究竟是犯了什么罪，居然引起你的注意？”
“哦，它偷吃东西。”裴元说道。
“偷吃东西……？？？”
齐震觉得自己年纪还不够老但已经有点力不从心。
我为什么要问这种堵心的问题？
我不想再和此人有任何交集了，除了必要的汇报外，我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偷吃了什么东西？”齐震没忍住好奇。
“一个小孩。”裴元语气毫无波动，挥了挥手，“我该走了，回见。”
“……小孩？”
齐震久久没有坐下，看着桌上的驴头，产生极为荒谬的感觉。
家畜化妖，居然敢食人？
这与他的认知相差太多了。
齐震为青州十绝分会当监察官十年，虽然妖不属于十绝针对的范围，但他了解的并不少。
这些后天从凡物化为妖物的生灵，与城外蛮荒之中的先天妖族并不一样。
它们是受天地元气滋润以及人气熏陶，得以开启灵智的生物，智慧不会低于普通成年人。
虽然叫做妖兽，但更适合它们的称呼是‘灵兽’。
由于长期被人道之气熏陶，它们必然是很容易融入人类社会的，并且奴性很重，等闲不会害人。
它们更像是智慧比较高，并且可以自主修炼的宠物。
只有先天生养的蛮荒妖族，才会是动辄吃人的凶物。
那这头驴妖怎么回事？难道它并非普通妖兽，而是对主人的怨气滋生出来的邪祟？
齐震怀着疑惑，用手中铜镜对着驴头反复照了好几次，还是一无所获，只好放弃，继续端坐下来，重新铺上一张白纸，开始临摹字帖。
他是一名十绝的监察官，他有自己的职责，没有时间去去除魔卫道。
那自然是有相应的人去做相应的事。
只是相比于之前，纸上的字迹，更凌厉了许多。
杀意很饱满。
……
……
拐过几条街道，深入贫民街后，裴元回到了之前杀死驴妖的地方。
那里有一户较为破旧的民居，正不断传出野兽低吼般的哭声。
裴元站在远处望去，是一对老实巴交的中年夫妻，抱着地上一个没有了脑袋和心脏的小孩尸体，声音嘶哑地号哭。
这便是出事的那户人家了，主人家半夜被吵醒，发现自家小儿居然惨死于驴口，两口子在秋季清寒的夜里哭到现在，周围的邻居没有一家出来看。
毕竟看热闹也是要分场合的，如此凄惨的热闹，不看也罢。
裴元站在巷角，注视了好一阵，最终，他叹了口气，有些肉痛地把那一百两银子用布包裹好，悄悄丢入了这户人家的屋内。
做完这些，他不再停留，离开了贫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