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致师的吕武内心有激动,更多的是庆幸。
射艺天下第一的养由基没有半点吹嘘的地方,完全是指哪射哪,准到了夸张的程度。
吕武很清楚一点,要不是甲胄的防御力够强悍,自己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射手不会穿重甲,是为了能让自己更加灵活,也就是注定了射手不具备多好的防护力。
不过,哪怕养由基有穿重甲,一旦被吕武近身,城门都扛不住吕武的攻击,一套防御力还行的甲胄就可以了吗?
会不会有人骂吕武欺负人,不跟神箭手比拼射艺,搞近战?
那么骂的人一定是脑子有问题!
养由基也没跟人比拼过近战搏杀,是不是?
今天以后,要是谁问吕武,是不是故意射牛。
他绝对会义正言辞地回答,是个意外。
至于信不信,不是胜利者该管的事情。
晋国不会有人去那么问。
有人提问,必定会被晋人教导怎么好好地当个人。
这是立场问题,不是其它什么关系。
吕武将养由基的遗体放到战车的车斗,对青和凌说道:“我们继续作战吧!”
大兵团的交锋早就展开。
左右两翼搅在一起,短时间内难以发生态势上的变化。
中间战场这边,楚军看到养由基阵亡,心悸、恐惧和哀伤的复杂心情下,爆发出了短暂的高强战斗力。
如果晋军碰上了这样的楚军而被打退,楚军绝对会越战越勇。
要是晋军扛住了爆发中的楚军,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会使得楚军的恐惧多过于哀伤,导致楚军出现怯战心理。
楚共王熊审已经从子重这里得知养由基致师的对象换成了吕武,更知道了潘党的家臣不管不顾发起进攻。
他暂时还不知道养由基阵亡的消息,对潘党家臣的举动感到有些心态复杂。
听子重所讲,养由基的状况似乎并不怎么好?
那么在楚共王熊审看来,潘党家臣的不“义”行为,是对楚国有利的。
事后,潘党的家臣肯定活不了。
牺牲自己照亮他人的行为,站在楚国的立场,其实是应该得到楚人的赞赏。
子重正在告子反的状。
楚共王熊审听了差点晕过去。
这特么!
寡人中箭重伤,将大军交给子反指挥。
子反就是这么回报寡人的?
晋人没有自己标榜的那么高尚,该无耻的时候比谁都无耻啊!
中军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其余的晋国高层或许会讲点规矩,栾书说什么都不可能放过的!
是的。
楚共王熊审因为是个首脑,更加知道栾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阵阵的战鼓之声从远方传来,随后就是晋军战前祈祷的声音。
没错,就是祈祷。
突然间的遭遇战就算了。
列阵而战时,晋军肯定会先“战祷”再发起攻势。
楚共王熊审听到晋军的祈祷,瞪大眼睛看着子重,想说什么全给堵在嗓子眼里。
子重有些懵了。
老夫刚离开阵前,晋军发动了攻势!
这是致师出现结果了吗?
从晋军进行祷告来猜测,是吕武获得了致师的胜利啊!
他这么猜很有规律。
之前,楚共王熊审让养由基报仇,要杀的是魏琦。
如果是养由基获得致师的胜利,接下来就还有跟魏琦的致师。
按照晋人要脸的特点,怎么都该等养由基跟魏琦的致师出现结果,才会发起进攻。
这是子重被晋国给绕了进去。
毕竟,晋国在跟楚国交战时,每一次都很讲“礼”。
楚共王熊审的想法跟子重一样,猜测养由基是不是输了,否则晋军不会发动攻势。
“寡人的天下第一啊!”楚共王熊审虚弱地喊了一声,脑袋一歪给昏厥了过去。
瞬间,军帐内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宿醉刚醒不久的子反本来还慢斯条理,听到远方传来的喊杀声,脸色一阵青白,顾不上穿戴甲胄,也没来得及拿剑,空手就跑出帐外。
他不但听到了前方的喊杀之声,还看见尘土漫天,控制不住浑身开始哆嗦。
这特么完犊子了啊!
老夫担忧王上的伤势才睡不着,想要依靠酒精的麻醉入睡,错了吗?
酒精助眠的效果很好,甚至好得有些过份,给导致睡过了头。
这是老夫的错。
但出发点是因为担忧王上啊!
这么解释,会不会有人信,能不能得到原谅?
前线没人指挥的楚军失去了哀伤所带来的心理力量,晋军攻势凶猛,又有那个新鲜出炉的天下第一冲杀上来,没坚持多久就崩盘了。
吕武也没有多么残暴。
他就是带着自家的骑马步兵,谁挡在前面都是摧枯拉朽地击溃,杀死的楚兵数量并不多。
事实上,老吕家的这支骑马步兵数量太少,吕武又没有命令他们冲上去跟楚人进行短兵相接。
能够造成摧枯拉朽的威力,靠的是吕武刷脸……,不,是那刷那一身金属,使楚兵知道吕武来了,不敢进行阻挡,吓得转身就跑。
来自老吕家的这支骑马步兵能在马背上射箭,战阵上的楚兵太多,不用刻意强调什么准头,一直射就是了。
用弩还能击杀或射伤身穿一层甲的楚兵。
使用弓箭则是对身穿具装的楚兵威胁不大。
毕竟,穿上甲胄是为了防砍和刺,对箭矢也有防御力。
只要是有穿上靠谱的甲胄,除非是被射中没有防护的脖颈或脸门,不然很难被一箭射死。
这样一来,经常能够看到某些人身上插着不少箭,却是还能继续作战,直至流的血太多,陷入虚弱无法再战,或是失血休克过去。
说起来,甲胄本身的意义就是提供防护,遭到有效的攻击也只是受伤,并不会一下子毙命。
要是穿甲和没穿甲都能被一箭射死,或是一剑和一刀弄死,穿上甲胄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没有身穿甲胄是两种士兵。
没有穿甲的士兵,是远程攻击部队的最爱。
弓箭手射有穿甲的士兵,更多只是一种干扰作用,也是从心理上击垮作战意志。
中间战场的楚军败了!
这一次战败跟上一次不一样。
上次楚军也败,却还能有序地撤出战场。
这一次战败的楚军没有指挥官进行协调,楚国贵族的聪明劲再次上来,争先恐后地逃跑。
没有楚军被严令停在原地阻击晋军,谁都用背后对着晋军,生命正在被快速地收割。
已经下了巢车的栾书找到国君,没有多么的兴奋,有着一名重臣的老成持重,说道:“君上,楚军中军已败,不见‘王卒’出营。”
国君一听大喜,问道:“两翼如何?”
栾书过来前,楚军的两翼也显露出支撑不住的趋势,说道:“击垮楚军两翼只在旦夕之间。”
楚国的士兵分两种。
一种是属于贵族的私军,他们在贵族的征召下,跟着踏上战场。
另一种则是属于公族的士兵,而公族跟楚王是一家子,也就被称为“王卒”。
国君问道:“楚‘王卒’不出,可算获胜?”
栾书却改了个话题,说道:“阴武阵斩养由基,已是天下第一。”
这一句话让国君从座位上蹦起来,手舞足蹈地欢呼道:“寡人新得天下第二,不曾想寡人的天下第二已成天下第一。”
他们多少听说过吕武的射艺惨不忍睹。
只是,射箭不咋地,又怎么啦!
天下第一的名头才是关键。
栾书讲那些不是为了其它,非常认真地说:“天下第一阵亡,楚国如是退却,或不死不休。”
傻孩子啊!
你在高兴自己的臣工取得成就。
老夫则是在忧虑楚共王熊审会不会不管不顾跟咱们拼了。
其实国君并不傻,他只是会将聪明劲用在错误的地方。
国君眨巴着双眼,问道:“楚君舍命,如何?”
栾书答道:“两败俱伤也。”
“寡人不信!”国君按照自己的了解,说道:“楚兵多浪漫,我军一‘徒’可敌其五。”
栾书沉默了一小会,说道:“君上,世间非独晋、楚。有秦、有齐、有诸国。晋国屡屡伐楚国,所为者,霸业也。”
打赢了楚国,稳固了霸主国的地位,好向各个诸侯国收取保护费。
一旦付出的代价过于惨重,晋国赢了也是输,很可能霸业不稳,会有其它的国家超越晋国。
国君问道:“元帅欲意如何?”
栾书原本也没奢望国君能接纳意见,见国君听进去并且进行讨教,一时间有些怔怔出神。
“元帅?”国君就纳闷了,寡人在问话呐,发什么呆啊!
从怔怔出神状态恢复正常的栾书心里比较复杂,一张脸则是露出欣喜的表情,说道:“欺楚之新败,多杀多俘楚兵,使其衰弱;逼迫郑国割城、赔款,争取陈国、蔡国。”
国君喜欢赔款,只是纳闷郑国就算同意割出城池和土地,要赏赐给谁?
“臣听闻许君弃土归附了楚国,土地与城池尽归楚国所有。”栾书先讲了一句,停下来等国君消化,才继续往下说道:“以郑国城池和土地争取陈国和蔡国。”
正沉浸在即将击败楚国喜悦中的国君,满心的欢喜与激动,听到能够将陈国和蔡国争取过来,想到的是自己的功业应该会变得更加伟大。
“元帅与众卿商议便是。”国君想到了什么,呼喊着赶紧来帮自己换上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