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的时候保安府城头上竟然挂起了红灯笼,虽然只有寥寥几盏,但是依然时刻提醒着城下的南宋士卒他们已经围了保安府快三个月了,死了很多人,甚至连南宫子的弟子都死在了攻城的第一天。
江凉海仍穿着甲胄,这三个月他从来没有脱下过,仅仅是在休息时摘下头盔,城里还有五万多将士,城外是南宋的几十万人,不过已经被李东阳打的吓破了胆,这三个月南宋偶尔发动的突然袭击除了在城下留下几千具尸体外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
如果南宋士卒人人都像川军一样,那么保安府早就被攻破了,可惜两万川军几乎都死在了攻城上。南宫子把川军的作用发挥到了最大化,有几次川军都已经上了城头,最后被李东阳带着亲军卫队又杀了下去。
现在的南宫子便如同难为无米之炊的巧妇,几十万将士竟然没有多少可用之人。
城里的江凉海虽然处于包围之中,但是并没有多少被围困的伤感情绪,或者说整个保安府从上到下并没有人把外面几十万南宋士卒放在心上。用陆白的话来说就是在战略上轻视对手,在战术上重视对手,城头的甲士不曾有一丝懈怠。城内沿着城墙挖了几十个竖井,既解决了城内饮水的问题又能在南宋挖洞进入城内时及时发现。
保安城内的将士对守住这座孤城有足够的信心,城内三十六个大粮仓足够供应一年,尤其在李东阳率两万骑兵在南宋军营杀进杀出后马匹的数量少了很多。军需官在军帐内向江凉海保证过,即使李东阳的庄稼颗粒无收,他也能保证保安府一年半的口粮,粮食吃没了还能吃马料啊。
被围的保安府不会有粮草供应的问题,那么在大梁铁骑看来就没有其他问题了,南宋那些软脚虾想攻破保安府,除非在城下留下十几万人命。
如果南宫子真能这么干,连江凉海都会觉得自己死的不冤,南宋为数不多的精锐如果都消耗在了保安府,那么下一场三国会战南宋只能是个任人宰割战利品。南宫子将彻底失去和陆白还有寻百羽逐鹿中原的实力,从三国鼎立变成了两国对峙。
当然无论是城内的大梁守军还是城外围城的南宋军队,在三个月的攻城战中双方达成了一种不需言说的默契,南宋士卒不会疯狂攻城,大梁守军不会再出城寻衅。城内城外都在等着下一场三国决战,谁也不想死在决战之前。在决战之前双方比拼的就是耐力和粮草供应,显然双方既不缺少耐力更不缺少粮草。
“二哥,我总觉得现在这样挺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李东阳和江凉海难得脱下甲胄,穿着便装在保安府的府衙大堂里喝着酒,浑身轻松的李东阳不住地活动胳膊,他都快忘了不穿甲胄的感觉。
“以前大帅说南宫子用兵胜在对人心的掌握,刚开始接触南宋这些一触即溃的软蛋兵时我还没怎么信,连军心都树立不起来的统帅能把人心掌握到什么程度。”江凉海的皮肤被夏天的烈日晒得黝黑,额头因为有头盔的遮挡留了一圈白色,看上去有点滑稽,此刻跟李东阳对坐喝酒,心中的一丝阴霾和额头的一圈白色一样很难消除。他喝的很慢,甚至伸手把试图一口喝光杯中酒的李东阳拉住“慢点喝,就这一坛酒,下次什么时候还能喝酒真就说不好了。”
很少如此忧虑的江凉海感染了看上去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的李东阳,虽然猜不透江凉海心中所想,但是他知道江凉海对南宫子是有畏惧的。尤其李东阳不懂南宫子有什么可畏惧的,这让他也跟着有些畏惧。
“我也说不好,如果大帅在这肯定能解决现在的问题,可是我只是能看出南宫子在图谋什么,估计南宫子也知道我看出来了,但是他很可能也清楚我即使知道了也没有解决的办法。”江凉海叹了口气,其实杀人也好,被人杀也好,守城也好,攻城也好,只要上了战场他从来没有怕过,因为他总有一种能够凭借杀人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是现在的状况是他杀人杀得更多了,甚至杀人取得的效果比以前还要好,南宋士卒如他希望的那样彻底吓破了胆子,攻城时连大声呼喊都有气无力的。
刚开始江凉海并没有如此忧心,对于敌人的软弱他应该开心,不过三个月过来他终于发现了,以悍勇善战著称于世的大梁铁骑竟然会对敌人怀有仁慈。平定关外以及屠杀起义军,大梁铁骑的名声是靠杀戮积攒出来的,而不是对敌人的仁慈,仁慈这种情感对于大梁铁骑是不应该有的也是致命的。
南宫子通过无数人命,让大梁铁骑这群刽子手杀人杀到了心软,尤其面对那些比百姓强不了多少的南宋士卒时。上一次南宋攻城,竟然发生了弓箭射进南宋士卒的大腿上,那个受伤的士卒因为射箭的人没有一箭射死他而跪地表示感激然后引起了南宋大部分攻城士卒的集体跪拜。这种场面即使是戎马半生的江凉海也不曾见过,他估计大帅陆白可能都没见过也没听过,城头的大梁守军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下跪拜的南宋士卒,一时间竟然真的停止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