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当空,月弯如镰。
云冈堡,总旗丁吉的家院。
“我五魁首呀,八匹马啊,六个六呀,四发财啊……”
“哈哈哈,发财发财,你输了,喝酒……”
“我草,又是我输,狗日的丁子,今天你手很硬呀!”一个汉子干了碗酒,脸色通红醉醺醺地道。
丁吉也是喝了不少,笑道:“今天咱柱子哥来了,就赢你咋滴,咬我呐!”
“去你妈的小丁,从小就知道靠铁柱哥撑腰,娘的,再来三局分胜负……”
“我哥俩好啊,七个巧啊,九华彩啊……”
……
丁吉的家院里,点着几个火盆,炭火烧的正旺,小院四角还难得的挂上了灯笼,一众七八个云冈堡的军汉,划拳喝酒吃肉,时不时的有人输了叫骂几句,偶尔还冒出几个荤段子,响起一片喝彩。
一帮人喝的东倒西歪,他们都是云冈堡本乡本土的军户,打小一起长大,以前也常有摩擦,现在和丁吉拼拳的聂远,占着比丁吉虚长几岁,从小没少欺负他,可当大家长大,小时候的那些吵闹也就不算事了。这是军户家庭的常态,他们的父辈、祖辈,往上多少辈都是这么相处下来的。
孟铁柱今天拉着满满一车的酒水肉食,带着冷笠、赵大壮两人,请这群人吃饭,晋升百户对普通军户来说不是小事,这是可以传家的,当然得庆祝一下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月亮已经偏西。
孟铁柱看了看天色,也不管众人正高兴着,忽然叹道:“唉,陈家村陈老爷的事,你们听说了吧?”
“那队标兵天天在村头逛着呢,哪能不知道,唉,要说这陈老爷人也不错,不知咋的就得罪了镇城里的大人,这家八成是保不住了。”丁吉道。
聂征忽地眨了眨眼,嘿嘿笑道:“听人说柱子哥和他家小女儿媚来眼去的,以前陈老爷肯定瞧不上咱军户,这次正好趁机把人娶了去。”
“是吗?”孟铁柱冷冷一笑,神情严肃,“我孟铁柱岂是落井下石之人,我要帮他!”
“啥?”众人楞住了,“得罪大同镇城里的大人们,你能咋帮?”
孟铁柱接着笑道:“不只我要帮,你们也得帮忙。”
“啥?”众人更是楞住了,“我们咋帮?”
“这么帮!”
话声一落,孟铁柱一脚猛地把聂远踢翻在地,跟着抽出放在身边的腰刀,举在他的脖子上,沉声喝道:“都闭嘴!”
在门口守着的冷笠和赵大壮,听见声响,也都是拔刀冲了进来,守在门前不让人趁乱跑走。
其实两人这个动作有点多余,孟铁柱抽刀把聂远踩住后,其它人都惊呆了,没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他们到是没担心孟铁柱会把他们杀了,祖祖辈辈相处几百年,打架是常有的事情,杀人却是不多,更何况无仇无怨的杀人。他们只是惊讶于,孟铁柱这是要干嘛?
孟铁柱道:“你们都在王世昌手下当差,负责守堡,但我与王世昌已势不两立,这次把你们控制住,其实也是想保护你们,不然等会嘶杀起来刀剑无眼,伤了谁都不应该。”
众人一听,明白过来,这是两个百户之间要对着干了。
聂远一听更是低声道:“大哥,你丫踩疼我了,快把刀拿开。”
见众人并没惊慌乱喊,孟铁柱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刀从聂远脖子那挪开,“事关重大,刚才对不住大家伙了。”
聂远揉了揉被他踢痛的屁股,轻笑道:“铁柱哥是办大事的,自然得小心着点,不过你也要注意,王世昌那几个家丁也挺能打,反正比我们强。”
说完,聂远端起桌上一碗酒咕咕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把双手一伸,道:“好了,来绑着吧,塞嘴可别用你的臭袜子呀,撕我的衣服塞。”
其它人也是有样学样,把手一伸,“来吧!”
孟铁柱心底有丝感动,笑骂道:“你这狗日的……大家伙的情意,我孟铁柱领了,以后若能得好,定不会忘了大家。”
与方景楠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孟铁柱、冷笠、赵大壮几人也不耽搁,撕了自己里面的衬衣,把大家嘴堵上,一边用绳索把他们捆好。
等到丁吉那时,却是见他没有伸出手。
“小丁你怎么了?可是担心事后惹上麻烦?”孟铁柱道。
其它人见状也是奇怪,不过没有人骂丁吉胆小怕事,因为大家都知道,丁吉这人虽总惹事,但为人很重义气,与孟铁柱关系又最好,不应该会怕这麻烦。
丁吉失笑道:“哥你说哪的话,这点小事算个球,只是王世昌这几天都没在堡里,”顿了顿又道:“王世荣也没在,包括他们的家丁。”
啊!!!
这一说孟铁柱怔了下,有种出拳打在空气里的感觉。
“这个……”
这次行动他们主要目的,当然不是对付王氏两兄弟,而是怕他们会捣乱,所以要先控制住。如今他俩都不在堡内,再说对付他俩的话就太假了。
孟铁柱不是会玩心机的人,前面那些话都是方景楠告诉他怎么说的,现在情况有变,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目光一转,只得看向赵大壮。
赵大壮稍一沉吟,想出一个理由,正准备开扯,很少说话的冷笠忽然道:“铁柱,我建议说实情。”
他这一说,赵大壮不吱声了,看着孟铁柱,等他决定。
孟铁柱没有立刻表态,静静地望着这群汉子,这群从小一块长大,一起吃苦,如果不出意外,也将一起老去的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