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立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在房间里又很是新奇地到处转悠了大约二十分钟,摸摸这里摸摸那里,他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洗了脚,回到床上躺下了。
叫他不曾想到的是,此时再躺下,竟忽然觉得异常疲惫,一下就睡了过去。
因为自醒来到现在,这短短不足两个小时的时间内,无论是情绪上的冲击,还是灵气对身体的冲击,都实在是不算小。
而他现在的身体,其实本质上还是普通人。
这一觉睡得异常香甜。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能听到外面有些零星散碎的声响。
等到基本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摸过手机看了下时间:居然才刚七点零三分,也就是说,自己刚才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但是却已经觉得精神相当饱足了。
清醒了片刻,定了定神,他抬头看着天花板,禁不住下意识地想:“看来是真的回来了?这就开始了?”
然后他抬起双手,不断地虚空抓握,感受着这具年仅十八岁的身体的活力,不由得脸上就慢慢露出笑容来。
脑子里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十八岁呀,人生刚刚开始。
十八岁的时候,都该做什么来着?
哦,对了,我现在还在读高三,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
还有……现在这个时间,貌似早自习已经结束。
也就是说,我旷课了。
嗯,很好,崭新的人生,从旷课开始,貌似也不错。
正在开心地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门外似乎有什么声音。
他愣了一下,翻身下床,习惯性地套上背心大裤衩。
但是,手刚刚搭到门把手上,他却又忽然愣住了——那一瞬间,似乎是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一点什么。
本来很是平静欢悦的心,忽然就又砰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
似乎要从心腔里蹦出来一样!
这个时候,门外的声响次第落入耳中,水流声,老爸洗脸的“噗噗”声,老妈好像在说着什么……
一分钟前的习以为常,却在此刻忽然就有了别样的意义。
推开门,就能见到他们了。
修持千年的定力,在顷刻间近乎崩塌。
深吸一口气,他总算控制住自己。
但依然心砰砰地跳,握住门把的手,很快就生了一掌的潮汗。
“呼……”
徐徐地吐出一口气,他尽量淡然地打开了门。
“……她还不就是仗着有关系嘛,我们副院长的侄女!我们科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啊。你说这些当官的,真当大家都是傻子,那小姑娘刚来几个月啊,她懂什么?这就让我往上报,你说我这要是报上去,大家该怎么看我?关键那丫头还整天劲劲儿的,跟全世界都欠她钱似的,真是……”
“正常!别说你们那儿,私企又能好到哪儿去,人类社会嘛,共性……哎,阳阳?你怎么……没去早自习呀?”
再次深吸一口气。
然后,眼神对上了。
他的拳头倏然握紧。
按说千年岁月已过,有什么事情、何等记忆,能禁得住这么长时间的人世沧桑的洗磨?
但面前的这两个人,却是他道心的最后一处裂痕。
在大光明顶闭关那会子,几百年的岁月,闲的蛋疼,各种想法都冒出来过,他也曾想,要是自己一直都没死、没穿越,活个五十六十七老八十的,守在病床前伺候着二老都归了西,再把他们都送到土里,大哭一场,然后才穿越过去,那修行的路上,兴许就没有这份执念了。
当然,想过之后,他马上就嘲笑自己:到时候的执念,怕就该是老婆孩子儿子孙子之类的了——人嘛,这是写在基因里的本能。
等到把这些都脱去,也就算是脱种了,就成神了。
所谓太上忘情……呵呵。
忘不掉的,久而久之就成了执念。
执念,即情。
你就是会想,翻来覆去的想,夜不成寐的想,歇斯底里的想,痛哭流涕的想,黯然神伤的想。
念而不得,于是成痴。
“你怎么没上课去?生病了?”
老爸的胡子刚剃了一半,下巴上还带着一圈剃须沫子,见儿子傻乎乎地站在卧室门口,先就走过来,听到他的话,老妈的话也不说了,放下手里的东西,擦着手快步过来。
湿乎乎的手搭到额头上,呆了片刻。
“不烧啊!”
袁立阳冲老爸笑了笑,忽然伸手,一把抱住他。
“哎……哎……沫子、沫子……这孩子……”
他抱得很紧。
袁妈妈正走过来,看得很是诧异,也把手伸过来,微踮起脚尖,摸额头,“这孩子,怎么了这是?烧糊涂了吧?”
“爸,好久不见!”
良久,松开,老爸一脸懵。
下巴上的剃须沫子少了一大片。
“多久?不是一晚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