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水不可能因为自己家的傻儿子说了几句胡话,就大老远的跑去奉天报信儿。
主要还是昶子他爹的动作,把全家人要迁走的事儿给坐实了。
姜家人虽说是“胡子”出身的人家,但身上属于汉人的硬气却没有丢。
为人处世讲究着要脸面,不亏心。
以前老姜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本来就有些家底儿。迁来新民后,起了房子还分了不少土地。
可一年多前黄耀祖编造了个,昶子进山当了“土匪”的罪名,先把昶子爹给抓了,没过几天又抓了昶子的大哥。
一家人搭上家底儿还不够,又卖了地,好容易才挖通门路,把父子俩给赎了回来。
虽然人没事儿,家业却败了,只能靠着剩下的一点儿山地勉强糊口。
去年年根儿的时候,昶子爹寻思着就算再苦,年总是要过的。就舍了老脸跟王长水家借了十块钱,到黑市上买了点面包饺子。又扯了点儿布头,给花脸儿做了身新衣服。
原本打算着累上半年,就能把钱还上。结果正月还没过完呢,昶子就回来了,鼓动着一家人去蜀中。
一家人过的本来就苦,还怕黄耀祖那个龟孙子哪天又编排个罪名跑来霍霍。凑一块儿商量了一天,就下了决心。
虽然做好了要走的准备,但昶子爹却没忘了家里还背着饥荒呢。
昶子手里本来有钱,之前两年攒了乐些,再加上今年过年时山寨扯篇子发的,足有两封银元。
可走访了两天,遇到不少家里过的困难,又不愿意舍了家业迁走的。
没办法,只能给每家留下些钱。两封大洋看着挺多,可一拆开眨眼就没了。
对于钱上昶子倒不担心,留下钱的那几家,寨子里人没了的就算是白送了。人还在的,回去后跟正主要就行了,谁也不能瞎了良心不认账。
只要收回来一半儿,就不耽搁家里人到了蜀中后的花销。
可昶子爹心里过不去啊。
他知道全家这趟离开,再回来就难了。怎么也不能干出撇下饥荒,人跑没影儿了的事儿。
再说了,一家人眼瞅着要走远道儿了,说是山寨啥都管,可兜里哪能不揣点儿应急钱啊。
昶子爹琢磨着,家里三间房外加挺大个院子,还有几分山地。全都发卖了的话少说能值五十多块钱。抵了王家的欠账后,还能剩下不少。
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走,也不敢马上张罗着卖。在心里合计了一番,就有了主意。
昶子前脚离开家,昶子爹后脚就去了王家。
借口说家里有事要用钱,想再借一点儿。连着之前欠的十块,钱年底的时候一起还,房契留下当抵押。
昶子爹心里合计的挺好,他把钱借出来。回头举家迁走后,王家看见空房子自然就明白了。
这样一来手里又有了应急的钱,也能把饥荒给抹平。
可谁成想,却漏了孙子花脸儿那一环。
七八岁的孩子,嘴上根本就没个把门儿的。尽管爹娘爷奶轮着翻儿的嘱咐他,家里的事出门不准说。
可倒霉孩子嘴上答应的挺好,出了门儿,就跟一块儿玩儿的孩子嘚瑟上了。
接着,王二蛋回家就学话了。
当然,话学的一半儿一半儿,东一句西一句的,没什么逻辑性。
王长水两口子正闹不清,花脸儿说的到底是真事儿,还是小孩编瞎话吹牛皮呢,昶子爹就上门了。
虽然昶子爹嘴上说是,因为事儿才要借钱的,年底的时候还。可王家两口子看着搁在炕上的房契,心里已经明白了,昶子爹其实就是在变相的卖房子换钱。
两口子脸上谁也没动声色,痛快的就把手头有的三十七块钱,都“借”了出去。
等昶子爹拿着钱高高兴兴的走了,两口子搁家里就干起来了。
王长水主张着去给奉天黄家送信儿,二蛋娘怕坏了姜家的好事儿,回头自己家再糟了报复。
最后王长水动了手,又拿家里老大的前途说事儿,终于“说”服了自己媳妇,转过天套上骡车,就跑奉天报信儿去了。
柳辰从二蛋娘嘴里得知了事情经过,真是杀人的心都有。可看着眼前的俩人,一个农妇,一个傻小子。
杀了他们泄愤?
没有意义,也不解决问题。
这个时候柳辰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一个是弄死王长水,还有跟来的两个黄家护院,暂时拖延一下时间。
另一个是,连夜转移走老姜家的人,先找个地方藏一段时间。然后,跟着大队一起离开。
然而这两个选择都不好,木帮那面要等着有了关外的订单,还得在铁路那面排上空车皮,才能往关里发货。
需要等多长时间,谁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