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林高举龙虎兵符,号令军队沿街撤出,晋王府外的光线渐渐昏暗下来,只剩几根火把突突的燃烧着。此时的府内已然灯火明亮,全府上下都已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可没有一个人敢推门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些佣人踩着梯子爬到高墙之上,窥向府外的情景。
“这里没有军队。”杨坚低声道。
杨奂慢悠悠的转过身来,他面向杨坚,目光却穿过杨坚投向前方的黑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么,你的人不需要我,而我,本就不屑于与他们为伍。”
“不是为了这件事。”杨坚看向杨奂的双眼,“而是作为父子,父亲与儿子之间的交谈。”
“父子?”杨奂依旧看着空荡荡的长街,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是的,父子。”杨坚轻轻点了点头。
“囚门两侧的父子么?”杨奂移回目光,与杨坚对视,他轻声道:“我在门内,而你站在门外。”
杨坚笑笑,却不答,他说道:“奂儿,想知道你的身世么?”
“身世?”杨奂的眼底微微一颤,目光中的敌意似有所消退,他注视着杨坚的眼睛,缓缓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世?”
“是我把你救回来的,这身撕裂的金甲就是那天的残物。”杨坚用手指着甲胄胸口前修补的痕迹,低声说道:“二十二年前的一个雨夜,我在秦山之中见到了凤凰,浑身被烈焰包裹的凤凰。”
“它在夜空中盘旋着长鸣,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分娩时痛苦的嘶叫,它在我的头顶掠过,随后渐渐消失在南方的黑夜中。那时的各个秘党已然派出人马想将你带走,我却把你从岦党手中抢了回来,当时山中全是他们的人,我走投无路,抱着你跳下了断崖。”
杨坚接着道:“我落入渭水中,被张氏人家救起,他们却因此丢了性命,只留下一个一两岁的孩子。我带着你和张家的孩子返回长安,当时的我不知道事情真正的原委,但之前经历的一切让我感觉到你的不寻常,我恐日后生变,便把你藏在府里的密室中,而张家的孩子则代替你活在外面。事实证明了我的这个决策是正确的,在十年后的某一天,这个假杨奂被李暮当成你抓走,最后死在了奚朝。”
“那凤凰,是怎么回事?”杨奂盯着杨坚的双眼,低声问道。
“它生下了你,它的一切却不得而知。”杨坚道,“有些事仍是个谜,但我至少能为你解开一部分。”
杨奂轻轻的摇着头,他的双目微合,似乎陷入了沉思。
“你是凤凰族裔的事实无法改变,拥有这种血统的人注定与众不同,也正因如此,你不可能拥有常人的生活。”杨坚的声音低缓,“无论我曾经做过什么,只是想让你在这场纷争中活下去,囚禁或许不是唯一的办法,但那时的我却再无选择。作为一个父亲,我不能看着你在秘党的战争中燃成灰烬。”
“你不过同那些人一样,想利用我的力量罢了。”杨奂缓缓睁眼,眼瞳前所未有的冰凉。
“奂儿,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杨坚看着杨奂,轻轻的摇了摇头,“我说这些正是因为我是你的父亲,却也只是作为一个父亲。”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杨奂盯着杨坚,眼底的坚冰似出现了裂痕。
“什么也没有。”杨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