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本能镇住齐军军心的金色龙袍在山头悄然隐去,只剩下赤金相间的龙旗在风中孤零零的随风飘展,众臣皆立,旗下唯独不见皇帝的踪影。远处作战的将士们似乎意识到了山上的变故,他们不时扭头回望,试图能够寻见皇帝的身影。
可高纬已然弃军逃走,惶恐的不敢停留。
皇帝离去的消息在作战的将士中弥散,慌乱如爆炸般迅速传开。齐军仿佛在一瞬间自乱了阵脚,将军们咆哮着下令,已稳住己方的阵型,战鼓拼命的吼叫,然而那铜墙铁壁般的阵型却好像开始动摇了。
那些早已豁出性命的士兵们,眼中竟流露出怯意和退缩。
高亢的号角声在东南方响起,那方的上空扬起漫天黄土,千万铁蹄击地的暴动声如同闷雷。从东南方向的地平线处,浩浩荡荡涌现出规模庞大的骑兵团,他们踏平寒冬的荒原,利箭般冲向齐军的大阵。
“稳住阵型!”北齐的将军咆哮道,他面向周人汹涌若狂潮的骑兵阵列,高举大刀,“放箭!”
万箭齐发。
万点寒芒在空中划过,雨落般射向周人的骑兵。不断有马匹载着士兵翻倒在地,但后面更多的骑兵越过刚刚倒地的尸身,他们血贯瞳仁,举起手中的长槊,笔直的冲入齐人的阵中。
骑兵冲阵步兵根本就是压倒性的优势,狂奔的战马所到之处便能掀倒成片的士兵。这支骑兵队伍在齐人的阵列中肆意冲撞,配合着外部早已乘势冲杀过来的大批北周步兵军队,把已然军心动摇的齐人击得溃不成军。
兵败如山倒,人心慌乱如麻,阵型根本不可能再聚起。统领各路士兵的将军徒劳的指挥着重振旗鼓,却丝毫阻止不了向后溃散的军队,人人急于逃命,完全不顾其他。士兵们丢盔卸甲、相互踩踏,周人趁势追击百里,齐军伤亡无计其数,死尸和丢弃的各种军械,散满了荒原。
晋州终于还是落入周人手中。
回到晋阳的高纬忧惧万分,他向朝臣们寻问对策,皆曰:“当慰民心,收遗兵,背城死战,以安社稷。”他却频频摇头,语气喃喃好像在自言自语,“周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想要朕的江山、朕的天下,朕不能让他们得逞……”
高纬突然看向下站的高延宗,这人是高纬的兄长。此人长得身宽体胖,众人皆背地里嘲笑他的模样。高纬的声音颤抖,道:“安德王,你可愿和广宁王为朕镇守晋阳?”
“陛下在是,臣赴死又何妨!”高延宗拜道。
“谁说朕要留在这里了?”高纬的表情怪异,似乎是在笑,他吞吞吐吐的道:“朕……要北去朔州,你们为朕抵御周人,若晋阳失守,朕就跟随阿史那土午,投奔突厥。”
“阿史那土午,你觉得怎么样?”高纬说着,看向殿下唯一坐着的英俊男人。
“陛下,您的决策非常英明。”阿史那土午起身,他笑道:“奚朝便是突厥,我谨代表崟主和可汗向陛下发出最诚挚的邀请,北方辽阔的大门时刻向您敞开着。”
“这样甚好、甚好。”高纬靠在金椅的背上,好像长长出了一口气,“关键的时候,还是要靠你们奚朝啊……”
“陛下,休听此人妖言,他若真心为我大齐,何不派兵抵抗周师!”高延宗再次下拜,他肥硕的身躯跪在地上好像一只肉球,看上去十分可笑。他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此辈之言切不可信,他阴图陛下,搅乱我大齐社稷。为陛下安危,此时此地,便将阿史那土午及其党羽,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