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拱手,斯文有礼的道:“敢问先生名……”
“你倒是不用问我名讳。”
对方显然看不上自己。
贾雨村无动于衷的道:“既然如此,我便收你。但是我把丑话放在前……”
“有什么丑话吞肚子里去罢!鹿兄弟我来收!代师收徒!用不着你!”
正这时外面有声响传来,语气极不客气。秦鹿和贾雨村看到黎清在人群中举高单手——他被人群埋了,脸被挤得变形。
但人群很快散开,畏惧的,飞快让出空间。
黎清,升职前是营膳正,就是第一次帮秦鹿搭十余座粥棚的那个。
他整理身上从六品的推官官袍,长得秀气,不带官威,但官袍真的厉害。让铃铛留下收拾满地的银钱,拽秦鹿要走。
贾雨村面色骤变,低声喝道:“黎六郎!你这样不好罢!”
“你有意见?信不信我揍你!”
黎清撸起官袍袖口,看一眼他麻杆似的胳膊,拽秦鹿改口道:“信不信我让我鹿师弟揍你?”
……
因月前陈海调任,黎清便补了盛京正城从六品推官的缺,负责查案和部分审案。
他一动官袍,贾雨村就冷哼退走,面色不豫,还带着黑。
黎清好像有事,带着秦鹿往北走,摸秦鹿袖口的铜钱买夹肉的胡饼吃就特别高兴。把话聊开了,秦鹿也知道了他和刚才那人的故事。
原来三年前进士殿试,所有人都以为黎清要高中状元,东华门唱名第一。
但是公公读榜,场面肃穆,竟是刚才那人中了状元?然后继续读榜,直到二甲第三才轮到黎清。可想而知黎清当时的心情是如何憋屈、苦闷,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可偏偏后来小皇帝亲政,文章,发现黎清的文章如妙笔生花,碾压那个人不知多少。他问老臣,老臣说黎清头角峥嵘,若一时得志,扶摇直上,难免以后会得意忘形,为江山社稷计,选了刚才那人。
小皇帝不依,把状元名号还给黎清,分封的官位却被老臣压下,不得更改。
这是上面的斗争,而下面,自然就结了仇。
值得一提的是:三年前黎清不到十五岁,那人三十有二。去年时,那人还因贪酷徇私被革职贬官……
……
知道这些,秦鹿惊喜不已,问道:“你堂堂状元郎要做我师兄?”
他和黎清关系很好,但这是黎清的痛处,没人提起,他也不知。
现在却惊喜到有些怀疑。
毕竟他说过想拜黎清为师,黎清没有答应。
黎清咬着夹肉胡饼,大口咬,香喷喷的,满嘴是油的擦嘴道:“上头的府尹大人是个迂官,我以前收你,他会弄死你;现在好了,我为恩师的阴功代师收徒,他觉得有理,你就不用死……你死了我用谁的名号去真佰味吃点心去?”
秦鹿笑道:“他只是正五品,杀荣国公府的人?不会吧?”
黎清瞪眼:“你不信?”
说话间到了逍遥楼,是一座青楼。
楼门四扇八开,挂一十六盏大红灯笼,好像花魁招婿,兼有诗会,楼门口可不堵着四五个五大三粗的恶奴?
秦鹿看见几个衣着华贵,却没带请帖的公子哥被丢了出去,恰时黎清一甩官袍,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还招呼秦鹿。
几个恶奴全部带笑,弯腰,没请帖也恭送他们进去。
等进门后,黎清笑问秦鹿道:“明白了?”
这话说的简单,秦鹿却也明白过来。
所谓阶级森严,官、民、蛮、奴各自有别。正五品府尹不敢惹荣国公府,但是若对他有恶,也不过如同:朋友来访,见有狗吠,指之曰:“其肉肥,烹之下酒。”主家欣然从之。
正五品府尹不想得罪荣国府,同样,荣国府也不会为奴才落了父母官面子。
便是他再厉害,一个奴籍,也好像孙猴子的金箍一样把他死死圈住。
黎清使劲吞掉最后一口胡饼,对秦鹿亲热的道:“咱们是朋友,以后还是师兄弟,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做善事也有大志,我会认真教你。一年后你就有文采啦,我带你挣了名声,最多两年,贾政那厮就得脱你奴籍。”
秦鹿承情,想了想道:“师兄,还有二十五天就是秋闱科考啦。”
黎清:“???”
秦鹿笑道:“七日内我必脱离奴籍,还望师兄关照。”
“七日?”黎清瞪大眼睛。
他知道七日后是啥,愕然问道:“你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