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众人都以为亓贞初要说恩科的事,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亓贞初笑了笑,眼中划过一丝讥讽,道:“我等务必尽力,让张文忠公进入功臣祠,要全力以赴。”
众人闻言一惊,私下议论良久,终有一人起身道:“亓科长,恕下官愚钝,如今最紧要的难道不是恩科的事吗?”亓贞初摇了摇头,道:“恩科只是太傅打出的幌子,并不是我们应该注意的东西。”
“不过——”亓贞初拉长了声音,一双眼眸缓缓打量着众人的神色,“张文忠公入祠的事,要再拖后一点。”
“在此之前,你我要全力——阻止冯散秋重建浙党!”亓贞初笑着说道,语气却不容质疑。众人又是一惊,正在此时,荆党中唯一的老年人——大学士魏辅苏拄着拐杖起身道:“允尝啊,这件事,你想得有些偏差。”
亓贞初脸上的轻佻尽数散尽,他搀扶着魏辅苏道:“魏学士请说。”魏辅苏呵呵一笑,道:“允尝,如果老夫是你,不禁不会阻拦浙党的成立,还会帮冯散秋一把。”
亓贞初道:“诸位请回吧,浙党一事先放一放,回去想想如何让张文忠公入祠。”众人齐齐起身,道:“我等告辞。”
待众人尽数退出,亓贞初扶着魏辅苏走到了景明堂。两人对坐下来,魏辅苏捋着花白的胡须道:“这几日,朱自斟在朝堂上很是活跃,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
亓贞初冷笑道:“无非是想让东林党卷土重来罢了。”魏辅苏和善地笑了笑,道:“这不是全部,他的最终目的确实是让东林党重返朝堂,但在这个阶段,他的目标绝没有如此远大。”
亓贞初从容地起身,拱手道:“还请学士赐教。”魏辅苏为自己倒了杯茶,看着茶杯里的茶叶,魏辅苏道:“你看这茶盏。”
亓贞初接过魏辅苏手中的茶盏,仔细地瞧了瞧。只见一片茶叶沉在杯底,颇为显眼。“老夫问你,如何在不喝的情况下滤出这茶叶?”魏辅苏笑眯眯地瞧着亓贞初,问道。
亓贞初想了想,道:“我可以用筷子什么的挑出……”魏辅苏哈哈大笑道:“没那么复杂!”说着,魏辅苏自亓贞初手中拿回了茶盏,一下便将其摔在了地上。
茶盏四分五裂。
亓贞初一惊,道:“这……”魏辅苏摇了摇头,道:“再倒一杯也就是了。”亓贞初这才明悟道:“原来太傅是想要把水搅混,伺机破局!”魏辅苏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所谓‘不破不立’,内阁里的几个老骨头已经成了朝臣的公敌。不管是咱们荆党,亦或是左君泫的齐党,还是朱自斟的东林党,与苏妙禅等人定然攻如仇雠,难以和解了。”
亓贞初思索了片刻,道:“那冯散秋要重建浙党,会不会成为苏阁老的助力?据我所知,冯散秋的恩师关延明与苏妙禅是多年至交,苏妙禅又与冯散秋交情深厚,恐怕……”
魏辅苏微微一笑,花白的胡须抖了三抖,道:“自冯散秋同意重建浙党的那一刻起,他与苏妙禅就已经站在了对立面。只不过……他自己还浑然不觉……仍在试图调和矛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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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苏寺生过得很不舒服。
首先,苏寺生他已经不能再封还安沛泽的圣旨了,再接着封还下去,早晚会有撕破脸的那一天。
其次就是恩科临近,各地要先举行乡试,并将通过者名单报至应天,再由礼部呈交内阁。这使得内阁每日的奏疏量大大增加,苏寺生、刘嶂、杜夕三人忙得晕头转向,才勉强维持着内阁的正常运转。
虽说内阁还有柴望雪、程知仁二人,可这二人还各自担任着吏部及礼部尚书,根本无法抽身处理内阁事务。
前朝乱成一团,春秋至两宋的功臣名单很快出炉了,而元朝则根本不在朝廷的统计范围内。元朝所谓的“功臣”被视为在助纣为虐,特别是参与灭宋之战的,被言官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在遴选两宋的功臣时,大家同仇敌忾,颇有些义愤填膺。但所有人都知道,等整理到了明朝时,就该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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