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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那管事的听着一说,手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们这些刁民,竟敢这样顶撞官员、诽谤政府,真是不想活了!你们马上给我滚出去,不然把你们都抓到牢里。”说罢便让手下人将老石头和风清云推出了门外。

这时一直在管事旁边个子稍高点的人走了出来,这人像是那管事的秘书,他让底下人先停下,又进去和管事的胖子说:“长官,您先消消气。现在这形势您也清楚,南京那边和北京的张大帅你来我往的,吴将军已经被打跑了,奉军已有溃败之势,北伐军随时都能再打过来。现在蒋介石、汪精卫和北边的张大帅都在拉拢冯将军,不管怎么样,徐州道迟早会落入冯将军手中,虽说我们是文官,不管政府换了谁当家都要用到我们,可到时候冯将军要是知道这件事情,只怕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管事的想了想,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理?”

个子稍高的那人回答到:“长官,我看不如随便给他们点大洋打发走得了,不管将来谁打来,我们能有个交代就行。这钱又不是咱们的,捂在我们手里又不能下蛋,给上峰省这钱我们也捞不到好处,说不定上峰明天就被打跑了!”

管事的又问:“你看给多少合适?”

那个子稍高的一看就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遇到最终做决定之时,肯定不会再自作主张地说具体数字了,于是回答说:“给多少,这事长官您说了算!”

那管事的又呷了口茶,伸出两根手指头说:“那就给个二百大洋吧,不少了!”

个子稍高的忙回答到:“是,是....,我这就去办。”说着就走出了门外,带着老石头和风清云办了手续,领了大洋。

老石头和风清云在没来办公厅之前,石裕氏就跟他们说了,这官府办事向来只会推来推去,赏钱定然不会全给,他们来的目的主要是给儿子和儿媳妇报仇,赏钱能拿多少是多少,即便拿不到,也千万不能和官府死杠,以免惹来麻烦。

老石头和风清云两人心里早就有数了,现在既已得了二百赏钱,自然不会再纠缠,忙对着那个子稍高的人说:“多谢长官帮忙!”

那人回说:“你也不必谢我,你们也算是为民除害,这些本来就是你们应得的,只是我只能帮到你们这点了。”出了院子那人又说:“你们赶紧回家去吧,路上可要当心点,小心遇到土匪。这年头天天打仗,说不定我们这边明天就换了主了,还是当老百姓好,吃饱肚子就行,啥事都不用管。”

这人虽精明,可他却不知道,打起仗来,受苦的永远是普通老百姓!

老石头和风清云回来后将原委向石裕氏和妮子讲了下,石裕氏说:“拿到多少是多少,人没事就好!”这时已到下午时分,石柱嚷着要吃东西。路上时,几人只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这会也都感觉饿了,便找了个饭馆吃点面,昨晚酒劲还没有完全消掉,这会都不想喝酒。

饭饱之后终于要到离别时刻了,老石头将大洋分出一半交与风清云,风清云则说:“老弟,俺来这并不是为了赏钱的,现在既然已经给侄儿、侄媳报了仇,俺们也就大功告成了,这些个钱你留着吧。”

老石头和石裕氏则不依:“若不是兄长相助,这仇估计永远也报不了了。只望兄长莫要嫌少!”

两人你推我往的,一旁的妮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道:“爹,这样吧,咱还是拿点吧。”说罢顺手抓了一大把大洋,又对老石头说:“石大叔,您看这样行了吧?”

老石头也知道,再这样耗下去风清云也不会多拿的,便对风清云说:“那好吧,只是,这样亏待兄长了!”两人又寒暄一番方才作罢。

风清云和妮子跨上大马,对老石头和石裕氏作揖说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便挥起马鞭往北而去。那马蹄在青石小路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马掌和石头碰撞激起的火花在这阴沉的天气中清晰可见,那火花越飞越高,宛若烟火一般直冲云霄。

离别之后老石头心中感慨,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半天他才缓过神来,回过头来跟石裕氏说:“咱们也走吧!”便抖起缰绳,往东而去。为了防止路上出意外,老石头将钱分成了两份,他和石裕氏两人一人一份,贴身携带。这次老石头和石裕氏身上都带着钱,路上不敢耽搁,两人轮换驾车,星夜兼程,第二天下午便到了东海洪庄地界。

马车来到庄外一片小树林附近时,石柱忽然说肚子疼要屙屎,石裕氏只好带着他下车,远远地找了个地方。就在要返回时,忽然从前头小树林里窜出一队人马,有几十个人,个个都扛着枪。打头的膀子有个刀疤,一脸横样,一看就是个土匪模样。

那人来到老石头跟前说:“吆嚯,本来打算乘着两边打仗捞点好处的,没想到路上先见着个来送死的。兄弟们,把这马和车拉走,看看这老头身上有没有钱!”说着就从后面上来两个人搜老石头的身。

老石头自知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还有这么些枪,他便一边躲着一边说:“这位大爷,我一个穷过路的,身上哪有钱啊?”

那些人哪由得老石头分说,纵使钱藏得再隐蔽,三下两下还是被搜了出来。

那领头的接过钱袋子在手里掂了掂,斜眼看了下老石头说:“没看出来,这老头还有两个小钱啊,这回兄弟们也没白出来一趟!”

见钱被抢走了,老石头哪里肯依,便要上前夺回来,一边还说:“这钱你们不能拿,我还指着这些钱生活了,求求你们了,这钱不能拿啊!”还没等靠近领头的,他就被人给推了回来。

那领头的下了马,来到老石头跟前,二话没说,一脚直接将老石头踹倒在地上,又从腰里掏出一把驳壳枪,先在手里显摆似得掂量了几下,而后便打开保险指着老石头说:“你个老东西,还敢抢老子手里的钱!以后这钱你也用不到了,我送你去见阎王吧。记住了,老子叫刘伏龙,也让你死个明白。”

说罢,只听得啪的一声枪响,子弹从老石头左胸前穿了过去,顿时鲜血直流,老石头直接昏死了过去。

石裕氏本来带着石柱去屙屎,看到那帮土匪出来便远远躲起来,用手把石柱嘴巴捂着,自己也没敢出声。不过见老石头挨了一枪,她还是没忍住,顿时瘫坐在草丛里哭了起来,这一下弄出了声响,惊动了这伙土匪。

刘伏龙让两人去看看什么情况,那两人便端起枪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刚走出没几步,只听远处传来几声枪响,那两人就都倒在了地上。

刘伏龙见情况不妙,赶紧蹲下躲在马旁边,远远望去看到有一小队士兵正朝这边开枪。刘伏龙虽凶悍,不过哪能招架得住这些当兵的啊,况且他们也不敢真的招惹正规军,于是命令手下人一边还击一边撤退,最后又被撂下几具尸体,这才觅得机会跃身上马飞奔而逃。

那队士兵到了老石头跟前,看老石头还有口气,赶紧先包扎了下,老石头这才有了些许意识。这时石裕氏也带着石柱跑了过来,看到老石头奄奄一息,哭得更加伤心,石柱也在一旁边晃老石头边说:“俺老爹,你不要死啊,我还要跟你学功夫呢......”那些士兵看此场景心中也十分悲痛。

原来,这队士兵是北伐军东路军二十一师的先头部队,长官是个连长,姓严,他们听到枪声便赶过来查看情况,这才将刘伏龙一干土匪打跑。严连长问卫生员情况怎么样,卫生员只是对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看样子老石头是不行了。

严连长问石裕氏是哪里人,为何在此地。石裕氏抬头看了看这些当兵的,虽然他们救了自己,但是还得留个心眼,于是说道:“俺们是海州灌云的,刚从徐州亲戚那边回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土匪,要不是你们相救,恐怕我和孙子命也没了......”

严连长说:“现在兵荒马乱,匪患猖獗,据我所知,这帮土匪头子叫刘伏龙,就是海州人,在这一带为非作歹十几年了,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手底下有好几百号人,政府早就想剿了他们,只是现在忙于北伐。等全国统一了,我们一定将这些畜生全部剿灭!”

老石头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用微弱的声音对严连长说:“多谢军爷相救,可惜我命不久矣,下辈子一定报答相救之恩。”又对石裕氏说:“他老奶,咱们回家吧,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家炕上!”

石裕氏似乎也知道老石头挺不了多久,边抹眼泪边点头说:“老头子,我们回家,这就回家,回家!”

刚刚刘伏龙跑得匆忙,只抢走了老石头身上的大洋,好在并未来得及将马车带走,士兵们便帮忙把老石头抬上马车,石裕氏告别众人后就赶着马车连夜奔家里而去。

石柱一路上原本哭得厉害,后来哭累了,也躺在老石头旁边睡着了。第二天一早,石裕氏赶着马车就回到了家里,看那老石头已经面无血色,只是为了死在家里,才留着这口气一直没有咽下。

石裕氏将老石头抬到床上,哭着说:“老头子,你要是走了,留下我们一老一小该怎么过啊!”

老石头用最后一点力气将石柱拉到旁边,对着石裕氏说:“他老奶,你自打跟着我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我只求你能将柱子拉扯大,保住石家这点香火,我死也瞑目了。你自己也要保重,这个家现在全靠你一人了。”

石裕氏说:“老头子,自打第一天遇见你,我就知道要跟定你一辈子了,跟你在一块堆,我从来都没感觉苦过。你放心吧,柱子也是我孙子,我一定会将他拉扯成人的!”

老石头又对石柱说:“柱子,听老爹话,长大了千万不要再去学抓蛇,这个旧时代已经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柱子,你得往前看。你也千万不要想着为我报仇,这些土匪比毒蛇还要恶毒,只怕你斗不过他们。你一定要好好听话,也要照顾好你老奶。还有,记住,这辈子都不要去当兵,你要是被子弹咬到,我们石家就没有后了......”

还没等到石柱再言语,老石头便双眼紧闭,两手垂了下去。任凭石柱怎么摇晃,他那双纤弱的小手终究没能把爷爷晃醒。在死亡面前,所有的努力都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时天空中传来两声闷雷,原本阴沉的天气此时也下起了豆大般的雨点,哗啦啦的雨声连同一老一小的哭声一起送别逝者。看着死去的爷爷,石柱说道:“俺老爹,我会听俺老奶的话的。但是,我长大了一定要为你报仇,杀了刘伏龙!”

自此,报仇的火种便深深种在了石柱幼小的心灵中,刘伏龙的那张横脸和手臂上的刀疤也清晰地留在了他的记忆中,甚至在梦里,那声枪响都能把他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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