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策放下木筷。
一直等着这一刻的铁彪,当下挥了挥手。
其身后的四个打手当即会意,将雅间内的入云阁姑娘与中年伙计请了出去。
又回身将桌上的一切酒菜收拾干净,把门一关,齐齐站立雅间门口。
瞬间,整个雅间,便只剩下了铁彪与许策两人。
“许公子,菜也尝了,酒也品了。生意之事,是不是也该给我铁彪露个底?”
铁彪向前侵了侵身子,开门见山里又有着几番试探之意。
这和他以往的性子完全不符。
寻常人别说是晾他半个时辰,便是想在他面前摆个谱。
他都能掀了桌子,抽起棍子直接打人。
但,面前的这个自称许策的许公子,他是完全看不透啊。
从酒席开始之前的一系列话语姿态,到“食不言寝不语”这种他听都没听过的家里规矩。
这哪里是一个县城里该有的人物!
“那是自然的。”
没有再客套下去,许策起身,将之前为了透气,所开的半扇窗户关上。随后,端坐在椅子上,一脸神色,郑重无比。
花三两银子买襕衫假髻缣巾装作士子。
花三百四十一文铜钱完善自己计划。
花五两银子请来铁彪一叙。
从张老头家里搜刮来的八两三百四十一文钱,在不过两个时辰里,被他花得干干净净,一文不剩。
甚至,还“欠下”了三楼雅间费用八百文,一桌上好酒席十两银,以及请入云阁姑娘操琴两曲不知几何的价钱。
但,许策却一点都不慌乱。
自买襕衫开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从未偏离。
“铁老大,接下来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你需仔细听闻。”
看着整个人亦随着他端坐的铁彪,许策点了点头,声音一改之前随意。
“为什么在如此之乱的世道,朝廷与宗门帮派依旧将修行功法森严把控?”
“为什么一些世家权贵明明藏有修行法门,却依旧要将家里的子弟送往参军科举之路。待积有军功,考得功名,方可步入修行?”
“为什么那些府州中,修行有成的修行者,都会选择留于府州之中,不会屈尊降临于一县之地?”
“为什么从军伍中回乡的老兵,都不会提自己参军时进行的各种训练?”
“为什么没有获得举人功名,连修行都未开始的秀才童生,亦属于士子阶层,高人一等?”
……
“大焱王朝有多大,什么是妖魔,什么是鬼怪,什么是修行?”
这九个问题,许策问得极慢。
每个问题之间,都留有几个呼吸的停顿。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字不落,连听九个问题的铁彪,内心受到了更大的震撼。
他心惊胆战。
两只如同蒲扇般的巨大手掌,紧紧抓住檀木桌的两边。
极喘着呼吸,略红着双眼。
身为县城城南一霸,比起普通的县民来,他不知了解多少的县城隐秘。
但没有一种隐秘,能够与这九个问题相比!
这哪里是大生意。
这九个问题,分明就是一只开天辟地的神祇之手。
欲要在他的面前,将他用整整三十年时间,都未曾看透的阴影帷幕,徐徐揭开!